Mad.Z

你会跳舞吗

【谭赵】Turbulence 喧嚣

最后一章啦,中间卡了好久,修修改改好几遍了,也不知道大家看得是否满意。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港湾和小船,毕竟我已经找到了。

第十章

 赵启平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疯了一样地订了最早的回国班机,疯了一样地冲回酒店,疯了一样地拿出手机输号码。
 那个号码,在原来的手机里,是无数电话和无数甜蜜温馨的短信的来源。在那个手机里,它有名字。但是现在没有了——赵启平的新手机里通讯录空荡荡的,一个名字也没有。
 大拇指在那个绿色按键上空停留了片刻,最终落到了那个带圆圈的i上。手指飞舞,打了几个字上去。
 通讯录里有了第一个名字。但那个名字其实没有存在的必要,毕竟太过熟练了,早就没有备注的必要。
 一串号码得有多重要才能让人记得这么牢呢?时间的冲刷和满世界的风景、疲累都没能把它从记忆里拽出去。
 可是生根的东西哪有这么轻易拔走呢?剪了枝叶还会再长;连根拔除的话,心也就跟着一起死了。
 赵启平发了条信息,关了机,拉起他未轻也未重的行李箱,带上了酒店的门。
 赵启平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可是又冷静得可怕。

 谭宗明难得的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发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隔着裤子的布料向皮肤传递了一下短促的痒。
 拿出手机。发信人是贼船10号。短信内容是一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体。
 谭宗明手里的咖啡一个没端稳,直直地坠到地上,陶瓷碎片和褐色液体一起撒了满地。
 “贼船”是谭宗明给赵启平写的备注。“10号”代表这是赵启平换的第十个手机号码。
 每一次赵启平换手机谭宗明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可他从来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他怕他克制不住的关心和想念会变成太大的风浪,把他那犹豫着要不要回来的小船给冲跑了。

 港湾没敢亮灯,但是小船鸣笛了。

 安迪听到杯子碎裂的声音匆匆推开门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却只看到了一个坐在椅子上几乎无法控制手指颤动的谭宗明、一地的杯子碎片和蜿蜒着流开的咖啡。
 “安迪,”谭宗明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把手机伸到安迪眼前,“去查一下这串字母数字是什么。”
 “咦?这不是今天从泰国飞上海的航班吗?”安迪看了一眼数字,抬起眼睛看谭宗明的眼神带了几分疑惑。
 “你确定吗?”谭宗明双手撑桌从椅子上倏地站起来。
 饶是安迪也被谭宗明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说话仍旧底气十足:“我确定啊!曲筱绡今天就是坐这班飞机回来啊!”
 “曲筱绡?她去泰国干嘛?”谭宗明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小姑娘古灵精怪的,举动总是出人意料。这也罢了,会玩爱闹的女生谭宗明也见的不少,要命的是她追过赵启平——死缠烂打的那种。堵医院、出乎意料的强吻……什么招都用,就差给赵启平下药了——如果不是谭宗明及时宣誓了主权她大概真的干的出来。虽然赵启平从没动过心,但谭宗明总是记着这个“大情敌”。
 “去找个什么人吧好像?我记得她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听电话里的声音好像还是个男的……”安迪歪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
 是个男的……接了电话就过去了……
 谭宗明越想越觉得是赵启平给曲筱绡打了电话。小王八蛋竟然宁愿打给她也不来找我!
 “你快给我去查!这班飞机什么时候在哪儿落地!还有乘客姓名!全部!快去!”
 “谭总,我们又不是开警局的,你直接说去查乘客里有没有一个叫赵启平的不就行了?”安迪被谭宗明突然的火气吓得一愣,瞥见屏幕上的“贼船10号”后轻轻翻了个白眼,“下午你还有个投资人要见。”
 谭宗明胡乱应了声,闭眼伸手捏了捏鼻梁。
 “要不我帮你安排一下,延后几天……”安迪叹了口气,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
 “不,不用了。那个投资人是约我在画展见面吧?”
 “嗯是。那个投资人是绢上水墨的狂热爱好者,这次《寒江独钓图》参展,他自然不会错过。”
 “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赵启平要回来了。他故意告诉自己他要回来了。可是他不说他回来以后要到哪里去。
 就像他走的时候。
 他把他要走这个讯息传达得非常明确。可是他不说他离开以后要到哪里去。

 赵启平看到自己座位旁边坐着曲筱绡的时候直直地愣住了,显然曲筱绡也是。
 “启平……?你怎么……”曲筱绡看着许久不见的赵启平,只觉得他瘦削了很多,脸色也不及以前好了,满脸的疲惫,只有背脊还倔强地挺着,“哎呀!你知道谭宗明快疯了吗!”
 赵启平没说话。他不知道。他不想知道的。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知道的。可不管怎样,他现在都知道了。
 “别说我了……你呢,你怎么在泰国?”赵启平摆摆手,在位子上坐下。
 曲筱绡笑着指了指她身旁的空位:“又不是所有人都像赵医生一样软硬不吃。”
 赵启平笑了笑,说了些恭喜祝福的话。没一会儿,一个瘦瘦高高长相好看西装革履的男人就坐到了曲筱绡旁边。
 互相介绍、握手、寒暄,都是免不了的。
 真好。赵启平心想。

 谭宗明心里很乱,他不知道去哪里找赵启平,可是他还得带着笑容陪着投资人去画廊里看那些静谧到极致的绢上水墨。
 投资人是个高高瘦瘦长相好看的年轻男人,刚从国外搭飞机又转车回来,只为了来看《寒江独钓图》。
 大概是爱到极致了,才会愿意为了这样一幅画舟车劳顿。
 谭宗明看着那幅画,画上只有一粒舟和芥子一般的垂钓者。大片留白,意境辽远。
 看久了,谭宗明竟觉得那个船上的人仿佛就是自己,等着什么来。垂钓者等着鱼来等着雨来等着和风来;谭宗明等着赵启平来等着赵启平来等着赵启平来。
 “谭先生也喜欢这幅画吗?”
 谭宗明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水墨意境辽远,谭某想起些故人往事来了。”
 “中国山水画里山水都是别有韵味的,也难怪古人总爱记自己的出行。谭先生知道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吗?里面有一句话我觉得用来形容爱画之人最好,谭先生知道是哪一句吗?”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谭宗明喃喃。
 下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
 “先生,谭某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有……”
 “谭先生不必说了,您在水墨上与我有共鸣,我们的合作就这么定了。”
 “谢谢。”谭宗明长出了一口气,迈开腿快步跑出了展馆。他从来都是一个步伐沉稳的谭总,除了现在。
 “筱绡,我照着你教的说给他听了,果真有效。晚上去哪里吃饭?你顺便给我讲讲这是什么暗语吧?……”

 “安迪,我要最快能到杭州西湖的方法越快越好!我现在从展馆出来,你安排好了直接打电话给我。”谭宗明钻进车里,“快!开回去!”


 初冬的西湖烟雨迷蒙。雾似乎是过于大了些,湖心的船在烟波里微微摇晃。然而船上的人却不似张岱般怀着闲情雅致,不过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开船人和花了钱总算是游过西湖的旅客罢了。
 谭宗明和赵启平走在断桥上,一前一后。并无言语。
 雨丝飘起来,在空中勾勾转转、四下缠绕。
 谭宗明把手里的伞递出去,站在原地喊了声赵启平。
 被叫的那个人回过头来。一身白衣的他在雨里像山水画里带着毛边的留白,自有深意。
 赵启平接过伞,说了句谢谢。随后把伞撑开,后退几步撑到两人头顶。
 谭宗明看着赵启平握着伞柄的手,突然问:赵启平,你是不是蛇精?那种修炼千年的白蛇?
 赵启平白了他一眼:你才是蛇精病。
 谭宗明没理他的鄙夷,自顾自地说下去:白蛇传里的许仙是个女人演的。那如果我是许仙,你愿意为我演一回白娘子吗?
 赵启平没答话,谭宗明也没接着问下去。
 两人沉默地走完了断桥。赵启平收了伞,背对着谭宗明,过了会儿,他缓缓开口: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再转头看谭宗明时已是一脸笑容:你看张岱的文章是不是写得很好?

 赵启平站在断桥上,撑着伞。杭州的天气永远是随机播放模式。
 他想起从前谭宗明问他愿不愿意为他演一回白娘子?
 那个时候他没回答。现在他有答案了。
 不。他不愿意。
 白娘子和许仙的结局,太过凄惨了。

 谭宗明气喘吁吁跑到断桥前,突然停下了脚步。再走几步,那个身影会在那里吗?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他不在。他不在。他不在。

 雨下大了。本来就稀稀拉拉的游客都兀自找了地方躲雨。桥上只剩谭宗明一人,站在雨里,一动不动。
 裤子里的手机玩命地震动起来。
 谭宗明觉得很累,闭着眼睛摸了一把脸接起了电话。
 “喂?”
 没有人回答。
 “喂?您好。”
 没有人回答。对方的呼吸重起来。
 谭宗明睁开眼,放下手机看了眼屏幕。

 贼船10号。

 雨停了?不,雨没停。是头上多了把伞。
 谭宗明怔怔地、缓慢地、艰难地转过身。关节冻得卡拉卡拉响。
 
 “我输了。是我输了。”相顾无言,谭宗明低下头只吐出这么一句。
 “输赢在我。”赵启平答了一句。
 谭宗明抬起头看他:“外面的世界,怎么样?”
 “不好。”赵启平摇摇头,“太吵了。”他扔掉伞,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抱住了谭宗明,把脸埋在他胸膛上。
 “这里最安静。”
 谭宗明抱紧身前的人,顺手拿过他握着的手机。

 屏幕上写着“破旧的港湾”,还有跳动的数字。

 恋无可恋的时候,最好的事情莫过于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我们重新开始吧启平。

 破旧的港湾和一条金盆洗手的贼船,大概是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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