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d.Z

你会跳舞吗

【谭赵】Turbulence 喧嚣

这一章里把他们吵架的原因和他们在比什么的内容都讲清楚了(大概?)


第七章

 

  赵启平没有在墨西哥停留很久,庞大的回忆像一股蓄谋已久的飓风,几乎把他浮于表面的那丁点可怜的倔强吞噬殆尽。在广场上想起的那些过去的点滴让他有些窒息,抬手解开了斗篷的结,觉得不管用又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然而还是没有丝毫缓解。赵启平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茫无目的,任嬉闹庆祝的人群把他挤过来又撞开去。

  这是我们的文化。他这样想着。在我们的文化里,失去了心头挚爱的人,就应该在祭奠的日子表现出失落悲伤来。没有感情的尚且要强挤出泪水来,更何况是一段真心实意又刻骨铭心的感情呢?

  穿着浅蓝色衬衣的赵启平在化着妆的人海里格格不入得扎眼。在这类宣泄情感的节日,也许文化不同的人,真的应当躲起来,躲到角落去,躲到自己最富有认同感的世界里去。

  人真的这么需要陪伴吗?当初有谭宗明在身边的时候,明明是这么不认同这样的文化,明明骨子里是如此固执地守着传统,却仍旧玩得那样开心。现如今只剩下一个人旧地重游,就这么怕?那试问又在怕什么呢?怕满世界被喧嚣挤破容不下自己一点点可怜的安静。怕为了得到安宁会顺从着本能到那个最平静的港湾去——那个停靠良久的港湾。

 

  如果非要这么作比,赵启平就是一艘配置不怎么精良的船,而谭宗明就是一个只容纳过他这么一艘船的港。小船从外面的风浪里跌跌撞撞,不知是一阵奇异的风,或是一卷灵异的浪,还是一只指路的青鸟、一束夜晚里的光,让他找到了这个看起来繁华热闹却空空荡荡的港。经过了长久的漂泊流浪,小船一头扎进平静的港湾里,全身心地放松下来,在港口徐徐荡漾的水面上睡了过去。小船因为命运的馈赠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安宁,日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给港湾讲他到过的那些地方。讲哪里的山才真的称得上是层峦叠嶂,山上茂盛的植被随着季节的变幻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却同样迷人;讲哪里的水才真的算得上是灵秀悦动,无论是山涧的溪还是两岸青山间的河,你低头往下看,看到的不止是你自己,还有你心里,期盼着和你一起看风景的那个人;讲哪里的姑娘最漂亮,她们穿戴整齐地靠在自己的栏杆上,迎着风咯咯地笑;讲哪里的特产最好吃,光是闻到香味就忍不住在平静的海上颠起来,就像在浪里起伏一样……

  港湾静静地听着,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看着他得意的小表情。

  然后。然后故事讲完了。小船发现港湾不能给他讲故事,而自己又已经没有故事可讲,于是小船开始从早到晚地眺望着远方的海平面,开始有些郁郁寡欢。他想念从前乘风破浪的日子了,想念追着初升的太阳的时光了,想念自由自在四海为家的过去了。

  长久的沉默里,港湾问小船:“你是不是想走了?”

  “我是一艘船,我从诞生开始的义务就是去漂泊去流浪。”

  “可是你的配置不够精良,外面的风浪太大。”港湾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小船却听出了别的意味。

  “你是在质疑我吗?难道你觉得我没有了你就不能活下去了吗?”

  “我没有。”

  “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的生活要精彩得多!只会束缚我你没资格批评我!”小船生气了,等着下一阵风就想要离开。

  “你还会回来吗?”

  “如果无论我走到哪个角落,你都能在那个地方给我一个休息的地方,说不定等我走累了就会回到这里来。”

  “好,我答应你,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有一个地方能给你休息。”

  小船没接上话,借着一阵风,离开了港湾。

  他是如此轻快地走着,顺风顺水。大概是因为从前他给港湾讲故事的时候,丝毫未提曾经经历的风浪以及风浪里无助的自己,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在暗夜里瑟缩的感觉。他载了一批人,其中有个小男孩,钻到他舱室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枝花去向他妈妈邀功,然而那位母亲却扔掉了那枝花,还尖声指责着,骂得小男孩哭得凄惨。

  小船觉得有些闹心。然而他不能说什么。

  他按照船上人的需求,去了很多地方。那些地方都是曾经他给港湾讲过的,讲得那么眉飞色舞。

  可是再到这些地方,青山依旧绿,姑娘依然美,小吃的香气仍旧让人垂涎三尺,可是却再也提不起半分兴趣。小船低头看了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却看见了那个偎在港口侃天侃地的自己,看见长久地陪伴着他的那个繁华却孤单的港湾。

  卸下了船上的人,小船在暗夜里遭遇了暴风雨。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并不是一艘配置精良可以抗风抗雨的船,他其实很单薄很脆弱。很孤独。

  也不知道是哪阵奇异的风,或是哪卷奇异的浪,还是哪只指路的青鸟、哪束夜晚里的灯光,他找到了一个港口——和他曾经栖息的港口一模一样!小船想要钻进那个港口好好休息,却又突然想起他出来前说的那些过分的话。

  他最终还是没有进去。带着仅剩的不服输背负着风雨走了,连回望一眼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下。之后每当他到一个地方,总能在那里看到一个熟悉的港口。

  他从未进去休息过。他想回去了。可是他不能。

  他说过他是一艘船,他的使命就是漂泊。他不知道船也是可以休息的。

  小船想那个港湾了。他好想那些从前依偎在一起的日子。就算不说话,和他一起看日出日落也好啊。

  攥着手里的,看着远处的,永远是人的劣根性。也永远是一艘船的劣根性。

 

  世界喧嚣,我真的很想回到你的怀里去啊。

  

  我不要那些你的复制品,我想要你。

 

  我还记得回来的路。你还在那里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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