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d.Z

你会跳舞吗

【谭赵】Turbulence 喧嚣

第四章

 

  在波士顿的一个月待得还算悠闲舒适。赵启平在阳光里自然醒来的时候这样想道。

  现在的生活才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早晨醒来的时间全凭生物钟决定,再也没有半夜打来催自己快去手术的夺命电话。但事实上自然醒的时间也不比以往上班时闹钟的时间晚多少。很多时候我们就是差那么五分钟十分钟的。比如你再给我五分钟我就能把报告里的那个瑕疵找出来,比如再等五分钟我就能等到一辆宽空的公交车而不用挤前面已经塞不下人的那辆,比如你给你自己五分钟时间解释,而我给我自己五分钟冷静听你说,我们可能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是谁来给你那五分钟呢?时间一直都是一个自诩公平正直的人。他认真听你的忏悔,给你名为“后悔”的惩罚,却从不给你机会救赎——除非你以付出更多的时间为代价。你在你的时间里犯下的错,就是墙上留下的钉子孔、肩膀上的弹孔痕、腰侧的烙印。

  赵启平掀开被子起床给自己倒水喝。明天的机票放在水杯旁。

  既然是最后一天待在这个地方了,除了第一天奇怪地梦到了从前,自己的心情也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波澜。大概是经过这些时间已经慢慢放下了,不介怀了,留在回忆里了,只能重新活在偶尔泛起的矫情里了。

  没有你的生活,才真真正正是属于我的。否则,所有的事、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能以你为导向,我的自尊骄傲又该放在哪里呢?

  赵启平拿过正在充电的手机,搜了一下从酒店去公园街教堂的方式。

  我去过这个地方以后,这座城市和我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穿着白衬衫戴着墨镜的赵启平本身就能够凭颜值和衣品吸引一大堆人,而且男女通吃,更何况这个生来就是焦点的人现在还租了一辆拉风的红色敞篷车在街道上风驰电掣。

  找了个位置停下车,赵启平打算步行到教堂去。要走以前走的那条路,每一个停下来的点,每一个他指点的地方,全数分毫不差地重来一遍——要证明一切都过去了,要证明我赢了。

  站在原本他们对话的那个地方。一切照旧——除了身边的人和街对面抛媚眼的美女不在。赵启平默默地端详着教堂的样子。天空蓝得一丝不苟,没有云,教堂的白色圆顶就是一朵悠悠飘浮的云。红砖墙比白石灰耐得住岁月的冲洗,石灰会剥落、白色会泛黄染污,风雪凌厉,早就不是初建的那个样子。然而红砖虽然会破碎,却恒久地保留了她的颜色。雨水冲刷、霜霭流连,她却红得更加深沉,从世界的衰老里跳脱出来,静静流转着自己的韵味。

  她和自己第一次见她时一样,仍旧是幸运女神划在波士顿的惊叹号,仍旧让人看了就觉得愉悦舒心。自己却和第一次她见到的自己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谭宗明的到来让自己的生活大变样。谭宗明的离去让自己已经大变样的生活完全覆灭了。

  如果说生活是一盘棋,赵启平原来就是规规矩矩地布着自己平平淡淡的局,从明哲保身出发,能胜自然好,左不过是个平局,绝不会输。但谭宗明的出现瞬间改变了自己的棋风。焦躁、急进,好胜的欲望几乎要从喉咙里挣扎着跳出来。想要彻底打败这个对手,却从心底里臣服于他。

  还好,这样的局面还能够控制,起码执子的手仍旧冷静平稳。

  相比起来,谭宗明的离开就是放在平衡的棋盘一端的一只作乱的手,掀翻了棋盘,掀翻了赵启平苦心经营的局。棋子七零八落,跳动着散开一地。

  赵启平向谭宗明提出了要求。他们虽然明面上已经不在一起,但暗中仍旧在较劲。现在比的是谁能更快地把自己的子一颗不剩地捡回来,在重新开始的一盘棋里,谁能布下一个更加精妙的局,谁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看着教堂心情平静的赵启平勾了勾嘴角。波士顿这一站,是我赢了。

 

  远处传来嘈杂声,缓缓过来一大群人。赵启平朝声音的方向看了看,顿时瞳孔都缩紧了。过来的一大群人明显是游客,然而打头的那个人手里拿的旗帜,上面分明印着那个自己瞎了都认得出来的标志——谭氏集团。

  赵启平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正不受控制地在人群中搜寻熟悉的身影。

  没有。他没来。失落的心情先于庆幸涌上心头,带起一阵苦涩和懊恼。

  赵启平重新戴上了墨镜。太阳真大。刺得眼睛难受。

 

  人群叽叽喳喳地从赵启平身前走过。

  “诶你看,我们这几天在波士顿走下来,这个城市还是相当不错的嘛。要不要我们一起申请一下到波士顿来工作?”

  “我们和波士顿的项目才刚刚谈下来,还不一定会在这儿有分公司的吧?”

  “你是不是傻?这么大一块肥肉,你觉得新上任的谭总经理会放过吗?”

  “哎那个谭总经理是谭董的独子吧?”

  “是呀是呀,年轻有为,关键长得还那么帅!怎么样,考虑一下?”

  “哎呀你说什么呢!”

  ……

 

  人群里两个女孩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钻进赵启平耳朵里。

  波士顿分公司,吗?

  

  谭宗明,你行啊,你厉害,这一次算你赢好了。

 

  谭宗明接到合同已经签下的电话时,仍旧像往常一样把自己埋在黑暗里站在玻璃窗前。不同于秘书压抑不住的喜悦,谭宗明只是冷冷地“哦”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盯着脚下已经空荡荡的街道出了很久的神,谭宗明被突然闯进眼帘的红色敞篷车惊了一下。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车里那个穿着白衬衫的人就是赵启平。是他回来了。是他改变主意回来找他了。

  但这个想法仅仅是一闪而过。如果他真的回来的话,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赵启平了。

  谭宗明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赵启平的时候是在学校的露天派对上。那天他也是这样开着一辆红色的敞篷车,穿着白衬衫。摘下墨镜的那一瞬间,一双清亮的眼睛现出来。盛着漫天星辰的眼珠子在场上环视了一圈,在看到盯着他的谭宗明时停了停,举起手边的酒杯向他致意。微微翘起的嘴角和挑起来的眉毛都在宣扬着挑衅的意味。

  那个时候的自己由着骨子里的征服欲支配,拿起酒杯就走向那个颇为骄傲的人。欣然接受了他的挑衅。

 

  就像后来欣然接受了他的全部——完美或者不完美。

  就像再后来接受了他的要求——不论是否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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